寓居上海两年多了,知道上海有多个里弄、街巷,居住着历史上的众多名人,他们承载着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和人文情怀。四明邨就是其中的一个文化名人邨。这里有过诗人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爱巢,有过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足迹,有过鲁迅先生的弟弟周建人优美的散文,……等等。更引起我关注的是,这里还居住过著名书法篆刻家来楚生、王福庵、高振霄、高式熊。他们都是我仰望效仿的书坛巨擘。其中高式熊先生还与我有知遇之恩,曾经给予的策勉和扶持,一直让我难以忘怀。怀着对高式熊先生敬仰的心情,我与好友渠力苹结伴,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前往四明邨去瞻拜。

沈晓英

四明邨坐落在延安中路,正对着上海展览中心,这是一片红瓦红墙的石库门房子,门口悬挂着一块上海市保护建筑的铜牌,还悬挂着高式熊先生的父亲“高振霄舊居”的铜匾。走进这所居住着有2000余名的居民大院里,一条南北走向的总弄堂展现在眼前,多边形与平面相结合的房型像是西式乡村花园,格局紧凑,干净整洁。这里已由过去是私人别墅转变成现在的平民化居所,但看得出它是一条有着历史沧桑的老弄堂。

高式熊女儿一高定珠和沈晓英、渠力苹在四明邨“文化名人墙”前合影

我们四处打听高先生的住所,里弄里的居民大多知道并告知我们,先生已在2019年病故,他们家已搬空,没人居住。顺着好心居民的指点,我们来到高先生的旧居门前,一位姓刘的先生是高先生的邻居,得知来意,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。也许是天作之合,巧遇高先生的女儿正好回到家中整理东西。我们见到了女儿高定珠。高大姐遗传了先生的容貌,高鼻梁,双眼皮,两眼炯炯有神,神态优雅大方,一种亲和力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因她看到过我的篆刻集,一下认出了我。在我们的要求下,她带我们参观了高式熊所住的房间。石库门的房子上下楼非常狭隘,楼梯昏暗而陡峭。先生的卧室和书房用木版隔成两间,在那间不足十平米的书房里,还留着先生用过的书柜,虽然所有书籍都已搬空,但通过高大姐的讲述,知道先生很长的时间住在这一一他父亲高振霄曾经住过的寓所,直到爬不动楼梯,才搬往另一处平房里。想到先生在艺术追求的路上,环境如此简陋艰难,每日上下攀爬,刻苦创作,砥砺前行,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,是多么的不易。高大姐谈到岁月中许多不平凡的过往,她说:每日看到父亲劳累到晚,不忍心让父亲为自己留一些作品。近期,上海市文史馆要给先生出一本书法篆刻集,高大姐联系了好多拥有高式熊作品的单位和个人,希望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,又一个个通知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带来作品拍照再各自拿回。谨慎、严谨、周密、辛苦可想而知。她豁达的人生态度,沉淀出她的坚韧以及善待人生的宽宏。这是和高先生的平易近人,与人为善的高尚情怀别无二致。先生用他的人格魅力,不仅影响了周围的人,而且在她女儿身上也体现出了超出寻常的文化传承力量。

高老为沈曉英题跋

沈曉英与高老合影

2014年初,在上海的女儿将我的篆刻设计排好版后,让谁来题写书名,一直很纠结。在一次书法家聚会上,上海市书法教育大家王宜明先生爽快答应帮忙,请高式熊先生为我的篆刻集题写书名,我高兴极了,连忙将篆刻集的初稿让王先生转给高式熊先生。知道先生当时已是西泠印社的名誉副社长,上海市书协顾问,上海市文史馆员多种身份,时年已94高龄。这样的身份我内心感动之余又有几分忐忑。时隔不久,王宜明先生很快将先生题写的书名及影像寄至家中,还说:先生很赞赏你的篆刻,不要任何报酬,我百感交集,说不出话来。因为先生的题字,篆刻集顺利出版。在之后几次上海书界活动中见到先生,前往表达我的谢意,先生总是在鼓励我,那至诚、至真的谈吐中,更加深了对先生的仰慕之情。2019年先生驾鹤西去,享年98岁。因我在太原未能送别,心存遗憾。此行也是怀着感恩的心情,瞻拜高先生生前居所的。

作者近几年的作品

我们和高大姐初次相逢,犹如故人,倾心相谈了许久。她告诉我们说,旧房重新装修后,她还要来这里居住。她还要请我们再来做客,并答应先生的书法篆刻集出版后,一定送我们。她要守护着那一方属于高氏家族的住所,延续着高氏家族文化的传承血脉。瞻仰四明邨名人居,不仅因先生的名望,更是一种虔诚,一种向往华夏文化传承的期许,尤其在目前这种世事浮躁繁杂的大背景下,前辈艺术家们高远的情怀和信念,更显其珍贵,更需要我们坚定本心,启迪前行。我们盼望着再次走进四明邨,盼望着先生的书法篆刻集早日出版发行。

沈晓英的部分作品

2023年5月8日晚 

于上海筱轶居

作者:沈晓英 女,山西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,原山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篆刻委员会、篆书委员会主任,曾供职太原市文联,任副主席,现退休。长期寓居上海。